原标题:想当年|《侏罗纪公园》:电影是造梦的艺术
阿树树
(相关资料图)
编者按:这里是一个怀旧剧场。
《侏罗纪公园》上映于1993年6月11日,是30年前由导演斯皮尔伯格创造的梦幻作品。本片不仅票房大卖,对于周边各类产品、大型主题公园等项目的商业开发也有相当大的贡献。更重要的是自此开始,全球电影工业开始走向一个全新的数码时代。
那时如果你去商场购买电视机和组合音响,看到试机播放的无一例外都是《侏罗纪公园》。特别其中巨大的霸王龙在黑夜中第一次出现的骇人场面,伴随着沉重的低音嘶吼,在音响屏幕等硬件的烘托之下,会让人目不转睛地站着看完,和影片里第一次见到恐龙的主角一样,像是中了魔法只能一动不动。
这就是电影的魔法。
不显山露水的海报,以及足以载入影史的惊人场景,黑夜中现身的霸王龙。
在今天,虚拟特效已经成了商业大片的标配。曾经一度宣传还热衷于说某部大片含有“多少多少个特效镜头”,但如今随便一部影片都有一半以上的时间能看到各类特效的运用,单纯数量早已无法成为卖点。甚至B站up主们自己也能制作不少粗糙而有趣的特效作品上传。
《侏罗纪公园》以这个标准看,早就落后于时代了。但它作为时代的先驱者,开创的意义又远大于后面所有这些商业大片。
巨大的雷龙是数码特效完成的,仔细看细节会比较弱。今天的特效已经比当年进步许多。
其实早于《侏罗纪公园》两年前,詹姆斯卡梅隆导演的《终结者2》中,数码特效已经扮演了重要的地位。其中“水银机器人”自由变身的效果,都是由电脑制作完成的,也给观众留下了惊骇不已的印象。说明在上世纪90年代初,随着电脑技术的瓜熟蒂落,终于在创造真实图景方面,对电影艺术能够提供一些辅助。
对于电影制作来说,数码特效本质是在实拍画面上“新画一些没有的东西”,或擦除一些不需要的物件。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,真人和动画形象已经开始共同出现在银幕上,也由此产生了一些喜剧作品。但用借助电脑描绘出栩栩如生的、符合现实世界体积质量和光影效果的物体,则必须依靠算力的不断增加才能完成。到了今天,所有商业大片的特效,都已经更为细致,让“动画”看起来都是现实中可能出现的“实物”。
电影应该第一眼看上去要像是真的,特效“拟真性”的要求从《侏罗纪公园》开始,这条路已经走了30年,之后还会“越来越像真的”。
《终结者2》中打不死的“水银机器人”,由数码特效完成了很多镜头。作为技术狂的导演詹姆斯·卡梅隆,在电影技术的开掘上一直是先锋。
但在《终结者2》中更多需要细节的场景,则有很多专业人员制作的模型投入拍摄。比如这种机器人和真人结合的质感。
容易被大家普遍忽视的另一个方面,就是《侏罗纪公园》除了虚拟技术的使用引领了“新世代”,事实上对于机械特效模型的使用,所谓“旧世代的技术”,也运用到了炉火纯青的程度。影片中的特效是两者的结合。
在电脑无法画出最逼真的动画之前,电影人怎么把现实中不存在的东西搬上大银幕呢?他们用黏土、硅胶、树脂制品加上机械臂等等,造出一个又一个大型的“拟真玩具”,就和今日能简单活动的“手办”或“木偶”一样,用以出演银幕中的角色。
导演斯皮尔伯格更是其中高手。他小时候就是一个喜欢拿玩具兵和玩具火车想象着拍短片的小男孩,而后的《大白鲨》(1975年)和《E.T外星人》(1982年),也都是用“拟真模型”塑造出电影中非人类的重要角色形象。《侏罗纪公园》在这个程度上,无非使用的恐龙更大、造型更逼真罢了,都是同一种“使用实物模型”的技术流派。
从电影《大白鲨》、《E.T外星人》到《侏罗纪公园》,制作模型的原理都是相似的,区别在于制作的规模越来越大,质感要求也越来越高。
属于“新世代”的虚拟造影,最大的问题就是“有时候看起来没那么真”;而“旧时代”发展了几十年的特效模型技术,有时看起来“会更像真的一点”,但最大的问题就是“基本不能动”。对于电影中塑造非人角色来说,两种技术手段的表现力都各有欠缺。
《侏罗纪公园》出现的时候,正是两个时代交接的当口,也许和《泰坦尼克》一样,都是两种技术结合使用的教科书。为了追求“看起来像真的”,有时直接动手画,有时用假模型放在现场一起拍。何时用哪种技术,完全根据场景中的拍摄效果而定。这使得虽然在虚拟数码的拟真方面,《侏罗纪公园》要远远落后于今日影片,但有时“实物模型恐龙”的出镜,又有今天“动画恐龙”无法达到的真实和压迫感,表现效果甚至比后来新拍的三部《侏罗纪世界》还要好。
霸王龙、迅猛龙和三角龙的模型。模型最大的问题就是不太能活动。但在光影细节的质感上,相比后期特效去“画一个”,和环境结合会更像真的。
自2000年之后,模型特效的技术就被渐渐衰弱了。因为从制作时间、成本等角度考虑,单列一个实物特效部门和许多技术人员并不经济,不如统一交给坐在电脑前的人员去画吧。但在比如《流浪地球2》这样的影片中,如宇航服等静态特殊道具的细节,还是需要专门的模型人员去设计和制作,以达到最栩栩如生的效果。但运用在“活动的虚拟角色”上,模型相比动画,确实局限性要更多。
《侏罗纪公园》影片中的细节,就是当需要人物去实际触摸恐龙的场景,恐龙尽量不动,都是用实物模型去拍;而需要恐龙来回奔跑的场景,或是冲撞的场面,则基本是画出来的恐龙,尽量不去和人类直接接触,避免产生类似现实中复杂的物理碰撞和形体变化。
被小恐龙追逐的镜头,会避免恐龙和人的实际接触,因为都是后期“画了一层”。同时因为在高速运动,对“画的精细度”要求也没那么高。
当人需要和恐龙亲密接触时,还是要单做一个模型。比如这里巨大的雷龙头。今天制作的电影会觉得这样效率低,直接再画一个就好了。效果上会有微妙的差异。
假的东西始终有局限性。为了尽量“看上去像真的”,电影制作人们在观众不知道的地方,想了许许多多的办法,也由此把电影艺术的表现力推向了一个极致。就像古诗复杂的格律平仄要求,对创作是一种束缚,却也是一种促进。诗人们为了在规则下创作出更好的作品,殚精竭虑,反而把对文字美的追求推向了巅峰。
对于斯皮尔伯格这样的“老派电影人”来说,他深谙“有时看不见,比看得见还要高级”的电影艺术规律,很多时候不直接在银幕上展现,而是通过声光手段加以辅助,最关键时才让观众看到。
影片开场,工作人员被恐龙叼进笼子里。没有看见恐龙,但是晃动的光、影、雾气等氛围让人很紧张。
让人恐惧的迅猛龙,同样是通过局部的模型和喷出的气息,就能制造出吓人的动感。
比如《侏罗纪公园》的第一场戏,在夜晚光影晃动的紧张氛围中,护卫们运送恐龙。完全没有恐龙正面形象的出现。箱子里甚至可能什么都没有,只是通过人和箱子的剧烈晃动,周围人的紧张和呼叫,观众就可以想象我们究竟锁住了如何危险的庞然大物。
影片之后很多场景中,最可怕的迅猛龙的形象,也是通过所谓“草丛乱晃”、“影子投射”,“局部尖牙利爪的出现”等等方式塑造完成的。不需要看到全部,越是一部分,观众越能感觉到一种紧张和恐惧。这些“部分”的使用,都是电影艺术手段的设计。
斯皮尔伯格其实拍过惊悚片,如果说只是让人害怕,那么只需要“拍一点点”,他就知道怎么去吓唬观众。拍得多有时不如拍得少更有效。
拍摄局部,就能通过活动范围很小的实物模型,让观众想象出整体的效果。
但《侏罗纪公园》还远远超过这部分。
之后的两部续集、包括近几年的三部《侏罗纪世界》新拍,“恐龙”很多时候都成了鬼鬼祟祟的代名词。他们在暗夜的建筑或森林中悄悄行动,躲藏在角落的阴影中,随时准备跳出来龇牙咧嘴,给人致命一击。这都是恐怖片的常见做法。虽然对观众来说“挺紧张”,但也降低了影片商业大作的整体质感。
《侏罗纪公园》的另一面,是在恐龙的威胁之外,制造了一个宏大而令人向往的想象力世界。最吓人的霸王龙和迅猛龙都是从影片一半时间才开始出现的,那前半部分演了什么呢?是古生物学家看到活的恐龙的震撼和感动,是生物科学家通过基因测序技术,从“蚊子血”里变出一只只活的恐龙,是两个孩子天真的求知变成了恐龙迷,和大人们一起坐上乐园的游览车,去探索这个崭新的侏罗纪世界。
这些情节,都是来自于本片原著小说作家,迈克尔克莱顿的创作。作为畅销的科幻小说家,他的视野要比商业娱乐片的编剧来得更为宏大和具备想象力。
商业大片中一般不强调演员的表演,但也是通过演员的表演,才能感受到影片中人物的震撼、喜悦和感动,影响到观众的情绪。
自然界对人类来说是危险的,但瑰丽的景色、奇异而友好的生物、科技和探索拓展着人类的生活边界,同样充满了吸引力。如同当我们仰望星空中,止不住想去宇宙深处看一看,是一种对神秘无法抑制的探索本能。
当影片中古生物学家第一次看到巨大的雷龙行走在大地上,缓慢而优雅,伴随着作曲家詹姆斯·霍纳宏大的交响配乐,像是被洗涤了心灵一样,他除了张大嘴巴感叹,什么也做不了。这让观众瞬间能意识到人类个体的渺小,想到大自然的深邃和奇妙。也许只是打开了一扇想象力的窗户,但窗外的景色会让人觉察到自己眼下的生活,也只是一种生活。外面还有许许多多更为宏大的东西值得我们去看一眼,甚至意义要超过每天必须的吃饭、上班和睡觉。
面对新生命的诞生,人类总是充满了本能的喜悦。即使未来会变成杀手,小时候还是有几分可爱的。
这种类似宗教对心灵瞬间的洗涤和启发作用,是不在电影院的一片黑暗之中很难感受到的。虽然后来在家中客厅的电视机上,同样也会感觉到人物的震撼和感动,但未必能有那么强烈。相比更多表现故事的电视剧、网剧来说,电影更是一种造梦的艺术,会让人全身心地沉醉其中。
在电影历史中,虽然每年都有卖座的商业大片出现,但这样宏大的作品数量却屈指可数。比如《泰坦尼克》,可能还有《盗梦空间》、《星际穿越》等等,每个影迷的片单不会完全相同,但这样让人感动的作品都不会太多。
影片标志性的一幕,强调了霸王龙的力量,让人在恐惧之外产生了一种对大自然复杂的敬畏之心。相比鬼鬼祟祟“个性邪恶”的迅猛龙,霸王龙是当之无愧的王者。
《侏罗纪公园》作为一部电影,和故事情节一样,通过创新技术的使用让观众看到了之前无法想象的画面。这种感动无需在主题寓意上挖掘太多,就像在高科技游乐园坐山车,或是遨游太空时回望地球的一瞥,身临其境的奇观和奇景即可让人联想甚多,思考生命、自然和天地的意义。斯皮尔伯格称不上是一位思想深刻的导演,但他对电影造景和内涵的把握却异常纯熟,而无愧是电影界的一代巨匠。
来源:澎湃新闻微信公众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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